前 言
写一手好字，传一代文明。蓬溪是中国书法之乡，各学校不仅对写字教学和书写训练在提升语文素养、陶冶情操和培养观察能力、分析能力、审美能力等方面的作用有着深刻的认识，而且大多相当重视书法教学。然而尽管如此，不少学校还是很难达成“学生能写一手好字”的目标，有校长就曾感叹：我们也抓书写，写字上了课程表，书法进了课堂，但是学生作业书写还是不理想。也有老师抱怨：我们也让学生练字，甚至每天练20分钟，可是学生一写作业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变化不大。
最近和教育界人士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些校长、教师就提出：下河小学学生的书写水平一直都整体很高，训练成效突出，他们究竟有哪些招数？有没有可借鉴的经验？笔者在下河小学从事语文教学和教研工作40年，以我的体验和观察来看，要回答上述问题，要总结书写训练的成功经验，就有必要对该校书写训练的历史轨迹和当下的做法进行多角度全方位的总结和反思。
一、下河小学书写训练成绩突出的历史原因
下河小学学生整体书写质量能持久领跑全县，其实既有时代教育特征的客观因素，也有学校自身深厚历史底蕴的影响，更有历代下河人自觉传承中华文明的认识高度的支撑。可以说，下河小学书写训练不仅仅是起步早，更与数十年脚踏实地持之以恒的训练密不可分。
1.《教学大纲》的引领作用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倾向于开放的课堂，依据课标用教材。而在这之前，尤其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教学大纲》主要针对的课堂教学，要求教师依据大纲教教材，依“纲”施教，教学目标相对单一，写字教学有章可循，书写训练有“法”可依。在那个时代，下河小学抓实了书写训练这个“基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2.将书写训练纳入教学目标
语文教学大纲强调“听”“说”“读”“写”，强调“双基”，也就是语文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就写字而言，“会写”学过的字是基础知识，能把会写的字“写好”则是基本技能，下河小学语文教师对书写训练的重视程度普遍很高，既要求“会写”也要求“写好”。
3.可用于书写训练的时间相对充裕
教学大纲的时代，在“一支粉笔一本书”的原生态教学环境下，目标知识点明确，没有各色的教辅，作业量小，学生负担轻，语文教师有充足的时间抓写字教学，抓书写训练。在那个时期，下河小学的数学教师对学生作业书写的要求也是相当严格的。
4.教师教学态度的有力支撑
听写或看拼音写汉字不扣分，在当时的下河小学只是写字教学的底线，语文学科还强调“工整”“规范”“匀称”“整洁”等目标，尽管这些要求并不纳入考试范畴，但是“我的学生要写好”“我要帮助我的学生写好”是语文教师的基本共识，即便后来处于“分数论”大环境下，这也是大多数教师的基本态度和自觉行为。
5.分段设岗的有利因素
长期以来，下河小学语文数学两个学科的教师岗位沿袭了“低段岗位”和“高段岗位”制，一二三年级为低段，四五六年级为高段，绝大多数语数教师基本上都是学段岗位“终身制”。对语文教学而言，一般情况下，一个低段语文教师在教学生涯中就至少有12次机会承担一年级教学工作，探究写字教学和书写训练的机会就多，这就体现了学术有专攻的优势，从而确保下河小学低段语文书写训练系统、持久、稳定、扎实。
二、下河小学书写训练的三个历史阶段
下河小学始建于1904年，是一所名副其实的百年名校，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学校长期重视传承和弘扬民族传统文化教育教学活动，其中就包括持续对学生进行扎实的书写训练。鉴于时间跨度太长，本次调研仅重点探究改革开放以来学校的书写训练策略。
第一阶段：奠基阶段，改革开放初期至1980年代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下河小学“省属重点小学”声名远播，辐射影响大，引领范围广，老一辈下河人的敬业奉献精神得到了广泛认可，语文学科更是涌现出了包括吴作松、杨绍珍、申慧、丁声琴、肖金英等为代表的一大批名师，他们在传统教学氛围下强化书写训练，起到了立标杆、树旗帜的引领作用。
第二阶段：传承阶段，1980年代中后期至本世纪初
这个时期，下河小学大力推进课堂教学改革，语文学科探索出了“预习（自学）——质疑——精讲——巧练”的中高段阅读教学模式，语文教师得以从“满堂灌”“填鸭式”和“题海战术”中解放出来，从而能够合理安排时间强化语文能力训练，包括书写训练。同时，时任校长蒋健明确提出了“三个一”的语文校本目标，即学生“能写一手好字，能写一篇好作文，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全校语文教师积极响应，以蒲芝常、张玉、杨小莉等教研组长为代表的低段语文教师传承了书写训练的有效手段，巩固了写字教学和书写训练的成果。
第三阶段：弘扬阶段，本世纪初至今
2004年以后，下河小学先后被评为“四川省艺术教育百强学校”“四川省艺术教育特色学校”，在多渠道传承书写训练传统优势的同时，学校发掘教师队伍的书法人才优势，发挥中国书法之乡的资源优势，融合校本课程、地方课程、国家课程，先后开设了书法课、书法特色课，开展了校牌竞写活动，逐步实现了从学习任务型书写到追求书法艺术的跳跃，全校低段教师队伍中涌现出了一大批新生代骨干教师，他们不遗余力地为学生书写奠基。
三、教师层面：六“到位”三“强化”两个“零”
在书写训练方面，下河小学并没有固定的训练模式，也没有出台系统的条款要求，也就是说并没有硬性的约束，但是在教学常规方面还是有许多共性的东西作支撑。
（一）低段语文学科做到六个“到位”
生字教学“三会”目标包括会认、会写、会用，一部分教师在“会写”环节只侧重于写正确，也就是字形看上去不是错的、考试不会丢分就算过关。教师不重视写字教学，就会直接导致字形歪歪扭扭，字号过大或过小，笔画过粗或过细，当然也包括出现倒画笔、错别字。“下河小学的书写训练一直保持着良性循环的局面，即便在以分数监测质量的时代，教师仍然坚持“双标”，即不仅要让学生‘会写字’，还要尽量‘写好字’。所以，尽管学生在学前教育阶段已经接受过写字训练，我们仍然依据课标要求狠抓一年级书写训练这个启蒙阶段，通过‘六个到位’把低年级写字教学和书写训练抓牢、抓实、抓细。”副校长邱红分管书法教育，她介绍的这六个到位正是下河小学“低段打基础”的关键策略。
1.写字“教”得到位
一是书写方法教学到位。第一次写字教学，学生认识田字格要过关，要记得住“横中线”“竖中线”等术语，然后着手握笔方法、笔画书写的教学，起笔位置和下笔方法、运笔位置和运笔过程、收笔位置和收笔方法都要严格训练。具体到每一个字的书写，则从笔画到位、结构合理、笔顺正确等方面展开教学。
二是讲究写字教学方法。老师们在写字教学中一般都不会用讲解法进行灌输式教学，而是启发学生去观察、比较、分析，尤其是当下有了电子白板、展台展示、动画演示等现代化辅助教学手段的，学生更容易感悟书写要领，领悟书写窍门，悟出书写门道。
2.作业改得到位
大多数一年级语文教师批改写字本都做到了“一看二圈三改四示范”：看，是看所写字的笔画和结构；圈，是用红笔圈出写得好的字以示表扬；改，是改正写得不正确或不准确的笔画；示范，是将学生写得不好的字单列出来示范书写，让学生照样子多写几遍。
3.辅导抓得到位
新生入学的第一个月，许多老师都做到了狠抓书写训练的个别辅导工作。一是学生课堂书写时教师根据巡查发现的情况及时进行个别辅导，甚至手把手教；二是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在教室或者办公室单独进行书写辅导。
4.鼓励措施到位
在写得好的字上画小红圈，在整体写得好的页面盖小红花印章，或是批“优”“好”等，老师们表扬学生的形式多样，方法各异，个性鲜明。
5.课时划分到位
在语文学科的教学内容中，写字与阅读、识字是密切关联的，写字课和语文课的写字教学环节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优秀的语文教师总是把这些教学要素梳理得条分缕析，因此写字教学的重要地位在下河小学得到了凸显，写字教学环节不至于被弱化，书写训练的时间也不会被随意挤掉。
6.学用结合到位
语文课上写生字是学习，书写作业的时候写字是巩固，是应用。一些学校的老师对作业书写质量要求不严格，导致学生学用分离，最终写不好字。下河小学坚持学用结合，学用一个标准，要求学生写作业也要像写字课那样一丝不苟，笔画到位。
（二）中高段语文学科做到三个“强化”
低年级的“六个到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中高年级同样强化了写字教学和严格的书写训练，确保整个小学阶段写字教学目标的连续性和一贯性。
1.在识字教学中强化写字训练
下河小学语文教师普遍将预习（自学）作业作为家庭作业布置，第一题往往都是自学生字，他们会设计针对性强的作业题型，不仅要求通过自学掌握生字的读音，还要求掌握生字的结构和笔画笔顺，“写字”则明确要求“写正确、写工整、写漂亮”。
2.在日常学习中强化钢笔字练习
下河小学高年级的书写训练，长期坚持“日练”或“周练”，根据班情、学情，根据日作业量或周作业量灵活布置钢笔字书写作业，内容上则包括参考字帖练习和生字抄写练习，将生字的巩固复习同书写训练相结合。
3.在作业批改中强化书写质量
无论是家庭作业还是课堂作业，无论是基础知识题还是周记、日记等习作类题型，大多数教师在批改作业时都能采取“书写一票否决制”，也就是说，对书写不合格的作业会降低等级评定成绩，或责令重新书写，以示惩戒，这样的措施就从根本上避免了学生应付作业、乱写乱画等现象的发生。
（三）其他学科做到“两个零”
在下河小学，学科融合度深，学科之间协调性强，各学科都重视书写训练，强化书写训练已经成为数学、英语等学科教师的自觉育人行为。
1.书写训练“零起步”
一年级新生其实都会写数字，但不一定能规范、工整、美观地书写，所以在新生入学的第一周，数学教师都要从数字书写教学入手，做到数字书写训练“零起步”。
重视英语书写是下河小学英语学科的基本要求，也是传统做法。据英语教师、教务处主任岳鑫介绍，书写语句和语篇的教学中，老师们对笔画的粗细、字母的倾斜度、单词与单词之间的距离等都会提出明确的要求，都会进行严格的训练。
2.书写要求“零容忍”
“乱写乱画不得行，列式不规范不得行，答语格式错误不得行，作业本乱糟糟脏兮兮不得行。”副校长杜友菊一向重视数学书写，他的四个“不得行”也是下河小学数学学科从严要求书写的普遍要求。
从下河小学开设英语学科就从事英语教学的夏海英老师则指出：“英语老师所教的班级多，学生人数多，课时又少，为了让学生养成良好的书写习惯，我们从三年级写字母开始就狠抓书写，从字母的笔画笔顺、书写格式以及与拼音字母的异同等方面进行严格的训练。”
下河小学书写训练实现多学科同频共振，形成了多管齐下、合力而为的良好局面，这就使得学生书写养成训练有了连续性和一致性，学校书写教学自然也就进入了持久、固有和特有的良性循环模式。
四、学校层面：四个“面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尽管时代在变化，校址在变迁，校长在变动，教师在流动，下河小学对书写训练的重视程度却始终保持不变，即便是在“片面追求升学率”较为盛行的年代，下河小学也敢于摒弃“唯分数论”做法，甚至有段时间就连期末统考也不计算平均分而是统计分数段来考核教师教学业绩，这就让语文、数学学科的教师有较充足的时间狠抓学习能力和学科素养的培养，自然也包括落实和强化书写训练。因此，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下河小学始终坚持传承书写养成训练，切实做到了“低段打基础高段求发展的思路不变”“课内打基础课外求发展的要求不变”“语文打基础其他学科跟进的整体意识不变”。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教育理念的更新，学校采取的书写训练措施也在不断地创新。
（一）面向全体学生，实施班级书写质量监测
下河小学从本世纪初开始实施班级书写质量跟踪监测，每年一次，全校统一时间、统一纸张，各年级统一内容、统一组织书写，然后装订成册密封页眉，学校统一组织评比，对班级整体书写做出评判，借以促进学校书写水平的整体提升。
（二）面向全体教师，实施三笔字强化训练
自上世纪国家首次组织教师“三项基本功”检测开始，下河小学对教师的三笔字训练工作从未间断过，训练途径主要包括全员参与、组内互助、考查新进教师、跟踪监测书写水平不高的教师等四个方面，以此全方位、多渠道整体提升教师书写水平。
（三）面向教师个体，激励书法专长人才的成长
下河小学现有省、市书法家协会会员8人，县女子书协会员15人，尽管教师群体已经具有书法人才和书法教学人才的优势，学校仍未放松提升教师书法水平的工作。“我们在夯实传统策略的基础上继续创新，通过以岗练兵、以赛促练、以奖促优等措施进一步激发老师们自觉提升书写水平的积极性。”学校于10月中旬举行的“喜庆二十大·翰墨育校园”教师硬笔、毛笔书法比赛和正在实施的青年教师粉笔字比赛正好印证了校长王良的这一观点。
（四）面向学生个体，培养书法特长生
在重视传统写字教学和强化书写训练的基础上，下河小学坚持全面普及与重点培养相结合的原则，高度重视书法特长生培养工作，书法特色课已经开设10年，每年一届的硬笔书法比赛更是长达37届。学生毛笔书写校牌活动持续15年共14届，并且已于2021年在全县推广，“书法之乡·蓬溪县‘校园书法’工程---‘校牌竞写’活动”惠及全县学生。
结 语
通过上述归纳和剖析，我们不难看出，数十年传承务实，数十年与时俱进，数十年持之以恒，是下河小学学生整体书写质量持续保持优良的法宝。但是该校的一系列成功做法既不能直接复制，也不宜简单模仿，要真正以他山之石攻自己之玉，我们还要把握以下几个要素。
一要厘清“写字教学”“写字课”“书写训练”“书法（教育）教学”四个关联概念之间的关系。学生能“写一手好字”，写字教学是打基础，写字课是夯基石，书写训练是强能力，这三个方面都属于知识和能力范畴，目标就是让学生能写好字，继而提升语文素养。而书法教学属于艺术和文化修为的范畴，旨在培养书法特长生，培养书法艺术人才，是未来书法家的成长摇篮。那些重视书法教学而学生作业书写质量仍然较差的学校，要分析是否将书写训练和书法教学本末倒置或混为一谈了。不是所有学校都一定能建成书法特色学校，但所有学校都要力求让学生能写一手好字。
二要正确处理语文学科之内、语文与其他学科之间的关系。整体提升学生的书写质量，不是语文教师的专责，应该全校各学科合力而为，有书写作业学科的老师要严字当头，班主任要密切关注及时提醒，并采取一定的激励措施。也可以这样讲，如果学校尚未形成全员重视书写训练的局面，大多数教师尚未认识到书写训练在育人中的地位和价值，学校就还要及时采取相应补救措施。
三要正确界定好字的标准。写字教学和书写训练都要有标准，就硬笔书写而言，一二年级要“能用硬笔写字”“注意间架结构”“书写规范、端正、整洁”，三四年级要“能用硬笔书写正楷字”“做到规范”、端正、整洁”，五六年级要“能用硬笔书写楷书，行款整齐，力求美观，有一定速度”。而“在使用硬笔熟练的书写正楷字的基础上，学写规范、通行的行楷字，提高书写的速度。临摹、欣赏名家书法，体会审美的书法价值”，这是第四学段（初中）的要求。因此，就全体学生而言，这个标准应该是有差异的，要因材施教，要因人设标，有些学生做不到“规范、端正、整洁”，就可以先从“工整”入手，为全体学生创造快乐学写字的良好氛围。
四要端正对书写训练的认识。“写一手好字，传一代文明”是教育大计。学生应该写一手好字，这是所有教育人的共识。但是，学生究竟能不能写一手好字？怎样才能让学生写一手好字？关于这两个问题，一些学校打了问号，打了折扣，认识出现了偏差，要么重视不够，要么信心不足，要么方向不对，要么措施不力。
综上所述，整所学校的书写训练一定要在分析校情、学情的基础上制定训练目标，既要有学校层面的措施，也要有教师层面的策略，既要传承务实，又要与时俱进。总之，书写训练任重而道远，学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